師大歌仔戲社

　　上臺前，準備進入角色的某個我正努力地暗自思忖著：「究竟她在想什麼呢？」

　　身為太后，她享有無比榮華、至上權貴，想必是極有威儀的。那麼，關於她嗓音的質感、語氣的變換，該如何詮釋才好？面對寄予厚望的兒臣，她嚴加督塑促的舉動可以被單純地只解讀為「愛之深，責之切」嗎？面對天真爛漫的臣女，她又憐又惜的情緒只能包裝在嚴厲的對談中，使她的諄諄教誨出於真誠，卻給人壓力，讓她的嚴教勤管雖基於責任，卻叫人難以承受。那麼，她自己呢？她真的可以像平民的母親一般，只管疼愛自己的孩子就好嗎？恐怕不行…因為她的兒子是皇帝，她的女兒是公主，而她自己是太后……再加上牽涉到皇族命脈的選妃問題，她還要繼續堅持下去嗎？

　　後臺，時光倒流回到去年九月下旬，才剛拿到《天下無雙》的劇本。老實說，當時我對劇中這個「太后」，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直覺上，她就像一個串場人，所擔任的是宮廷戲與民間戲之間的橋樑，她用嚴厲、堅持與冷漠，建構出一個令人想逃離的場域，間接地促成後續關於出宮、相遇到相戀的戲劇情節。而矛盾的是，她身邊最親的人，原本應當是自己的兒女，但他們遇到事情時絕對不會去找她商量，而當她有苦惱時也好像只能找信任的內務大臣談談，或許，太后自己也像被監禁在城堡裡的人，她更需要一座能通往外界的橋。之後，再細讀文本，發現「太后」這個角色只在開頭第一、二場及最後結尾的第九、十場中出現過，中間有一大段的留白是給其他演員去發揮的。她與對手的對白不多，說話的對象不脫兒臣、近臣與內侍宮女。唱腔變化不大，大概就分傳統〈七字調〉與〈怒罵〉兩種，共四段歌詞。走位與身段更不花俏，因為她必須表現出年齡與身分等已經事先被標示清楚的外顯特質。最初，我鬆了一口氣，感覺上或許這個角色我有可能勝任，應該不會在無意中壞了一臺原本可以更加精采絕倫的大戲。

　　但是，後期越進入排戲、磨戲的核心階段，就越明瞭當初的感覺很有可能只是認識角色不夠深刻時的錯覺。有點想不透，當時的我怎麼會這麼單純地以為一個臺詞、身段、唱腔、走位、情緒、對手都不多的角色，是很容易掌握的呢？無數次，反覆地翻閱早已不知修改過幾次的劇本，上頭不時記載著語彙順位與內容的更動、與對手走位的順序、老師提點過的注意事項、關於發音的句讀與斷句、鑼鼓點的提示等等，密密麻麻、縱橫交錯，使用鉛筆、螢光筆親手寫定的混亂字跡與電腦字體共列、原文本與修改文本並陳，彷彿這一路走來的痕跡刻劃都告訴我，自己究竟是如何從過去走到今天。無數次，習慣在上臺或排練前重讀有著溫潤手漬的劇本，在腦海裡自己跟自己演一遍，我總是誠心祈禱能有機會再靠近「臺前真正的太后」多一點。無數次，在路上走路、騎腳踏車、搭公車時，喃喃自語地練臺詞、比手畫腳地想身段，我那老舊的錄音機尤其勞苦功高，一遍遍地反覆倒帶、重來，就為了讓我聽清楚每個字音、轉韻的唱法。

　　我想，自己是很幸運的！能有機會重新認識、重新詮釋「太后」這個看似簡單的角色，也得到許多人的幫忙與諒解。同在學校裡就讀，總是擔當勞苦的毓嵐、認真生活的維芬、聰明敏銳的鴻瑾、真誠用心的小花、多才多藝的小洛、學習力強的咖啡、身兼數職的阿丹以及最可愛、最有「笑果」的大一筷子、阿妮和小喬三位小朋友們，感謝你們長久以來的多多包容；心智年齡相仿的夥伴雅雯和佩美，總是讓我感到暖暖的支持與友誼；直接指導過我的振華老師、雪鳳老師、雅蓉老師和俊賢老師，感謝你們無比的耐心與等待；還有，前後期許多師大歌仔戲社與春風的學長姐，有你們大力的幫忙，真的令人感到無比的溫馨。

　　此時，該是粉墨登臺的時候了。集合眾人的力量與無數心血的積累，相信仁慈的祖師爺會許認真的我們，一場最精采的演出的，一起加油！！

同是「一年級新生」的韻如（2010.04.30凌晨在臺北學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