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大歌仔戲社

    從東方傳統民族舞到西方典雅芭蕾舞、從內斂含光到魅力外放，曾受過幾年舞蹈訓練的我，最早進入歌仔戲界，原是從學習旦行的表演程式與藝術開始的。戲曲中的旦行表演，包含其中所有的舉手投足、眼光流轉，都令我憶起以往學習民族舞時的影子。舞台走位、身形高低與姿態，呼應熟悉的舞蹈流線、空間與身體運用，每每讓我身上的細胞備感親切、為之雀躍，我真的很喜歡這兩種同為「無聲不歌、無動不舞」的藝術！除了臺詞以外，戲曲與舞蹈尤其強調眼神、表情與肢體的相互協調，以及和觀眾的互動。老實說，演員或舞者在臺上其實是為了「每一位台下的觀眾」而存在的，觀眾的反應確實會帶動台上表演者的情緒。於是，對任何一位用心的專業表演者來說，殘酷的舞台也因此有了最致命的吸引力。

　　這次有機會轉換行當、跨界進入丑行，真是個因緣際會、祖師爺牽引。去年十月，剛拿到《鄭元和與李亞仙》的劇本，我原先是被安排飾演「煙花女」的角色，場次不多，使我的心理壓力頓時減了不少。初學劇本內容，認真的美靜老師在逐一帶我們對本、唱曲之時，曾特別指導我關於如何詮釋「煙花女」的竅門。三八、可愛，又帶點嬌氣與傻氣的煙花女，讓我從青衣正旦、淑嬌花旦的角色，瞬間跳躍到活潑、外放。後來，又因角色微調的關係，正式接到改扮演劇中丑行(即林大樹)的消息，我一方面慶幸自己又有了學習、嘗試不同行當的機會，一方面又害怕無法拿捏丑行表演的分寸。想想看，若是丑行賣力表演時，卻讓觀眾「笑不出來」，那該有多尷尬呀！

　　但很多事情，就是安排地如此巧妙。原先，因為曾經習舞的關係，我扮演旦行；後來，因為身高合適、班上又缺生行的狀況下，改習生行；現在，則因在消保劇《千里馬，免錢？！》中的奸商一角，意外得到扮演丑行的機會。或許，掌握丑行的基本表演程式不難，但要適切地融入劇情則真的要花一番功夫。到底在這個劇本中，「林大樹」這個丑行的定位是什麼？按照習慣，上網GOOGLE了一下，根據資料得知《鄭元和與李亞仙》的故事文本大致起源自唐朝民間傳說故事〈一枝花話〉，後為傳奇小說《李娃傳》(白行簡作)，及至明代傳奇則為〈繡襦記〉，而現代戲曲如福建梨園戲、京劇、越劇、川劇、豫劇以及歌仔戲等也都有不同方式的演繹，但故事情節不出對荣陽公子鄭元和與長安名妓李亞仙之間種種悲歡離合情節的鋪陳，反映了唐朝社會崇尚「門當戶對式的婚姻制度」與重視「功名利祿的科舉考試」風氣。可惜的是，翻找了半天，發現有些文本中，或有個做為妓院掮客的角色定位，也有被寫成是書生元和的朋友的，卻始終沒找到哪個文本中曾明確列出「林大樹」這個人物。怎麼會這樣呢？好吧！就根據對故事的理解、對丑行表演的觀察、對老師的信任與自己的想像，來進行一次大膽的詮釋吧！

　　在沒有受過太多丑行基本功訓練的狀況下，美靜老師開始從唸白、氣口、唱腔、身體運用與走位等細節教我。一改過去旦行疊腳、生行丁字的站姿，丑行的站法永遠無法規規矩矩；再也不用蓮花指、劍指錯落使用，因為丑行的指法要誇張又不失自然；什麼輕柔軟音、高大挺拔都要暫時收起，丑行要表現的是趣味、靈活、互動性高的眼神與肢體運用。每次練習，美靜老師總是非常認真地示範，逗趣的丑行表演總是讓我笑得合不攏嘴；之後，換我揣摩，才慢慢瞭解丑行看似輕鬆的嘻笑怒罵背後，原來藏著這麼多學問。看來，非得要自己做些演員功課了！我開始努力回想過去曾經看過的丑行表演劇目與程式，如高甲戲中分類較細緻的丑行動作，包括吹鬍子、瞪眼睛、走路左右或前後的搖晃節奏等；如明華園陳勝在老師的肢體動作、唱腔、唸白，以及和觀眾間自然的互動模式；如小咪老師靈活而富有節奏性的身體律動、極富特色的日式演歌或切音唱法、眼神與表情轉換；如雪鳳老師一出場還未開口說話，就能吸引觀眾目光的群眾魅力、根據角色定位設計過的扮相與動作等，還有許多優秀的舞台劇演員，如顧寶明、李國修、朱德剛、唐從聖等，這才發現，丑行似乎無所不在，給觀眾帶來的歡樂更是令人難忘，誰能說所謂的「諧星」、「甘草人物」、「小丑」是個不起眼的小角色呢？

　　細數這七個月以來，從旦行、生行，再跨界到丑行的學習生涯，所有曾經熟悉的眼神、表情、身形、指法、唱腔、唸白、走位與表演心態都要全盤翻轉，尤其，要讓觀眾開懷大笑，非得要丑行自己先開懷、徹底地自HIGH才行。隨著對劇本臺詞、唱腔與走位的熟悉，我漸漸能融入劇情，也很享受每一次和老師、夥伴們一起練習與排練的過程。能扮演丑行讓自己覺得開心，也讓他人看得開心，真的是很幸福的！

演出當天，玉如老師幫我變身為劇中的甘草人物「大樹」，圓圓的眼睛、呈倒三角形的眉毛、兩頰紅得像紅湯圓的腮紅，再加上斜綁一邊的帽帶、露出白色水褲褲管的寬鬆大紅衣與刻意不加修整的水袖，套句當天攝影師洛媽媽說的話，還真是所向無敵的「LOCAL KING」，一整個「俗擱有力」！其實，大樹只有前三場有戲份，主要是做為牽引男主角元和到麗香園與女主角亞仙邂逅的人物，其與老鴇之間的協商也種下了其後元和被騙盡錢財、慘遭驅離的前因。之後，就是其他演員發揮的空間了。這齣戲，前樂後悲，每個角色都各有性格、特色，演員們也都非常認真地做了最好的詮釋。無論最後的呈現效果如何，都有我們眾人齊心努力過的痕跡。尤其，謝謝兩位一直陪伴我們、指導我們的黃美靜老師和趙振華老師；謝謝當天所有來幫忙的梳化妝老師、燈光道具師、樂師、攝影師、舞監、字幕、音效等工作夥伴；謝謝一起在舞台上賣力演出的演員阿丹、小喬、咖啡、維芬、佩美、雅雯、小洛、筷子、阿妮、惟文、玉珊、媛媛、岱倫、小花和晟偉；謝謝班上來幫忙、來看戲的依亭、凱云和如玉；謝謝在戲臺下認真看戲、用力支持的觀眾朋友們；謝謝偉大的戲神祖師爺，當然，還有當天過生日的媽祖婆婆！這是集合師大歌仔戲社眾人的力量，為您獻上的最大壽禮！

林大樹代言人/二年級生韻如

(2011.04.27.下午寫於師大公館校區圖書館)